江南
·专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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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邀评论：徐为富
文：江南松
天下着雨，淅淅沥沥，一整个晚上。
早晨四点多种醒来，拉开窗帘一条缝，窗外已经亮晃晃的了，只是雨还是下个不停。摇椅在雨中无声地停摆。院里的植物尽情地吸水，吸足了就任雨水淌到地里，在低洼处形成一个个小水洼。黄蜡石垒起的养鱼池，水满大半，雨水洗过的石头嫩黄闪着光，富贵亮眼，鱼池里只有两条筷子长的泥鳅在石缝里游进游出，无声无息地在池子里生活了四五个年头。
前后两扇双层玻璃窗关得紧紧的，几乎听不到外面的雷雨声。要不是今天出门小歇两天，不会起那么早。是啊，不起那么早，就不会看到凌晨的院景，享受不到各种枝叶、花蕾“噌噌噌”地发芽和开花。
昨天下班回来的时候，明知道天气预报说要下雨，但看着院子的地有点干，刚发芽的花草又是那么嫩，忍不住浇了点营养水。水浇到土上，泥土发出“嗞嗞嗞”的声响，就不见了水的踪影，便干脆将皮水管接上鱼池里的水龙头，把整个院子喷洒个够。
哪知，夜里的雨下得那么多，时间那么长。悄悄开门进到院子，细细察看自己栽培的小花小草，生怕有恙。
“干嘛呀，一大清早的，不让人多睡一会儿。”爱人嘀咕。听惯了习以为常的唠叨，无需搭理，明知道我要去华东疗养院体检。
梁溪，是无锡的别称，与上海一江之隔，又被称作小上海。东汉初时梁鸿与其妻孟光相敬如宾，举案齐眉的故事就发生在此，流传至今，于是对这个地方总有种敬意。
华东疗养院就坐落在无锡的太湖风景区大箕山上。太湖七十二峰之一的大箕山，与鼋头渚、太湖仙岛呈三足鼎立之态。山上绿树成荫，层峦叠嶂，空气清新，饱含负离子。西南角的好望角，更逶迤伸至太湖水中。院区建筑错落有致，掩映于绿树鲜花之中，若隐若现，是一处不可多得的疗养康复、健康体检和旅游度假胜地。
这样的近距离出行，每年一次，尤为珍贵，也必不可少。每次二至三天，体检，踏青，休息，有时还能自购到一些时令的水果或土特产，一举多得。人能去的地方很多，但能回的地方很少。年复一年的检查，各项指标也跟着反反复复地上下浮动，唯有年龄不愁，逐年累计，天天折旧，掐指算来这是第九年了。
见辰光尚早，复又躺下，拿起手机做起学习强国的抢答题。本来自己眼拙手脚笨，又遇到小区的多事者怕辐射，就投诉，通信基站就被拆除，小区的通信信号就减弱，手机反应迟钝。这不，还没做两道题，对手就已抢答完毕，屡战屡败。原以为半夜三更，大家都在休息，可以从容抢答得分。可事实上，全天候都有对手瞄着，凑齐一组，只消一会儿“长枪短炮”拼杀，就很快败下阵来，真扫兴。
“出门别忘带高血压的药。”爱人又冷不丁嘱咐一声。
“烦不烦，正在答题呢！”
“好心只当驴肝肺，随你。”
题没答完，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设定的闹钟响了，迷迷糊糊重又起来。习惯了轻装出门，只找了一个小背包，装上换洗衣物、充电器、茶杯和药。
洗漱后匆匆出门，哪料到，小包背带断了。“那是去日本的时候用过的牛筋包，后来一直没动过，怎么说断就断了呢？”再好的东西也有使用期限，搁置不用也会朽蚀腐败。
“磨蹭啥！还不换一个。昨晚叫你早点收拾整理一下，还是搞得匆匆忙忙。”爱人责怪道。随手拿了一个挎肩包扔过来。
“再不走，赶不上车，过了点，时间还来得及吗？”
等坐定车上就想，无论做任何大小巨细的事，都要早作准备，否则如此惊慌失措，就会失去做事本来的乐趣。《礼记·中庸》曰：“凡事豫则立，不豫则废。言前定则不跲，事前定则不困，行前定则不疚，道前定则不穷。”好在时间还来得及，一群人冒着细雨，坐上大奔，准时出发。
每一次体检都会有某项指标的偏高或偏低而烦恼，现代科学的发展使医学检测越来越精细，有的可以忽略不计，有的不得不加倍重视。如肺部CT更加清晰，血脂血管变化容易捕捉，为预防和治疗抢得先机。近十年在一处检查，前后还能比较，医生可以根据对比提出防治建议，避免惊恐和慌乱。然而，随着年龄增长，多种不利因素客观地加深，不得不采取相应的措施。医生的忠告是，戒烟戒酒，多喝白开水，适当运动，有的指标持续不降，需要药物治疗。自我比对，好多症状早已出现，仗着年轻，屡屡忽略，但过了五十岁，每三至五年一个周期，人体总会发生细微的变化，都说“不服老”不行，还真是如此。
医生提醒，都是富贵病，管住嘴，吃素淡一点，过过苦日子。迈开腿，增加运动量。
“人体是一个多么复杂的系统，人类远没有从根本上了解自身。血管细如丝毫，却有指挥全身神经的功能，任何一种细小的损伤都有可能造成极大的后患。”朋友常说，“爱家人，也要学会爱自己，否则就是添加累赘，自己也痛苦。”
很多人都会遵照医嘱，善待自己。有的人一有小乱则大动干戈，反反复复地检查再检查。也有人随意又任性，不自律，我行我素。说到底，说人容易，管自己难。仔细想，我已经过得很清苦了，节制了很多，但爱人总是唠叨：“说一套做一套，好了伤疤忘了痛。”看来我是后者。
但不管如何，我都会利用有限的空暇，先顺着疗养院走几圈，再沿着太湖岸边走一遭。尽情地吸收山上的新鲜空气，观赏一下茂盛的花花草草；再看看波光粼粼的湖水，放松一下心情。
雨过天晴，各种鸟在树林里清脆地欢叫，草木新芽翠绿，一片片樱花、桃花、海棠花、梨花竞相开放，柳树倒影在水面上，仿佛是姑娘的长辫子，随风飘荡。湖面上烟雨蒙蒙，好多渔船升帆抛锚在太湖中间，与湖心岛相伴，作为禁渔后新的旅游项目。三月里游客少，湖边木制跑道在荷塘枯枝残叶的映衬下，向远处延伸。一排人蹲在湖边，静心垂钓，不时有小鲫鱼上钩。野鸭、野鸟时而飞翔，时而浮在水面潜食水下微生物。出于好奇，我在路边挖了两棵不知名的小小绿色植物，带回去栽种。
遥远的北方还下着雪，气温在零度以下。而来自太湖边上的小植物，在细雨的滋润下已经安静地在院子里扎根生长。无论它长出什么模样，那都是我亲手带回来的，与其他花草和睦相处，共同生长。其实每一样植物都来自四面八方，连营养土也是从黑龙江快递而来。金桂长出新芽，旧叶纷纷飘落。谁说落叶是秋风的最爱，吐故纳新，推陈出新，在生命的循环中此起彼伏，自然规律不可违。
是的，一切都有定律。
在三月花开正红时，珍重这还在拥有的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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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松，独立行路不孤单，身心高洁任从容。出版散文集《穿越时光的呓语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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